她坐在地上,背脊一点点变得僵硬,冰冷的寒意顺着尾椎爬升。一共十七张。从她十六岁,到去年。一年不落。

    是谁?这个问号像一枚烧红的针,刺入她的脑海。一个被她青春岁月里所有喧嚣和光芒掩盖了的、沉默而固执的影子。答案呼之欲出,她却死死按着那盖子,不敢揭开。怎么可能?

    怎么会是他?那个早已退出她生活、决绝得像是从未存在过的人。

    她几乎是扑到最后一个纸箱前,粗暴地扯开胶带,手指颤抖着在里面翻检。高中毕业纪念册。她把它抽出来,沉重的册子差点脱手滑落。

    哗啦啦地翻到某一页,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跳入眼帘——陈九品。下面附着一小段毕业留言,字迹工整,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感。

    她把最近的贺卡放在那留言旁边。

    呼吸骤然停止了。

    窗外一只鸟雀掠过,发出短促的啼叫,尖利地划破室内的死寂。阳光移动了几分,照亮空气中更密集的尘埃,它们疯狂舞动,如同她此刻颅内无声的尖叫。

    是他。尽管每一笔都试图伪装,但那横折弯钩间的力度,那撇捺末尾不自觉带出的些微钩挑,那独属于他的、拒人千里的间距……剥去所有层层掩饰,核心依旧是陈九品。

    那个沉默、苍白、永远坐在教室最后排、仿佛活在另一个维度的陈九品。

    韩颜夕的整个青春,喧嚣、明亮、五彩斑斓,而他只是这片耀眼光斑下最不起眼的一抹灰色背景,永远安静,永远缺席所有热闹,她甚至不确定他是否真正存在过她的青春里。

    可这些贺卡……这十七年沉默的、穿越无数城市的“生日快乐”……

    她猛地站起身,眩晕袭来,眼前黑了一瞬。她撑住梳妆台冰凉的边缘,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里。不对,时间不对!最后一张,去年收到的那张,邮戳日期是……

    她扑回地上,在一堆贺卡里精准地捡出最后收到的那一张。纯白的卡纸,没有任何图案。

    只有那三个字,笔迹已是完全体,冷硬,锋利,是她记忆中陈九品该有的字迹,只是更深,更重,力透纸背,几乎要割破纸面。

    邮戳地点:本市。日期,清晰无比——正是去年她生日过后第三天。

    他回来了?就在这个城市?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?过去一年,他们可能曾在某个街角擦肩,在某家咖啡馆邻座?

    而这个认知,比过去十六年那些遥远城市寄来的问候,更让她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逼近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