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离去的阴影似乎还笼罩在室内,冰冷粘稠。嬷嬷抱着那包裹在明黄色襁褓里的女婴,小小的身体因为方才的哭闹还在微微抽动。

    老妇人低眉顺眼,动作却异常利落,抱着孩子就要退出内室,仿佛捧着一件需要尽快处理的“物品”。

    “去咸福宫敬嫔那里了吗?”皇帝的声音平淡无波,仿佛在吩咐一件寻常差事。

    “回皇上,敬嫔娘娘已按旨候着了,内务府的嬷嬷们也都预备好了。”太监躬身回禀。

    皇帝“嗯”了一声,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,只挥了挥手。一切早已安排妥当。

    当嬷嬷抱着那个啼哭渐弱、似乎也感知到不祥而昏昏沉睡的女婴踏入咸福宫主殿时,冯若昭,敬嫔,早已在暖阁里等候多时。

    她穿着家常的藕荷色旗装,发髻只簪了一根朴素的玉簪,比起平日里恭顺温和的模样,此刻她的脸上交织着难以掩饰的紧张、期盼以及一丝深不见底的惶恐。

    当嬷嬷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小的、散发着奶腥和新生气息的襁褓递到她怀里时,冯若昭浑身猛地一颤!

    她下意识地、笨拙地却又无比珍重地接了过来,双臂紧紧环住,生怕有一丝闪失。指尖触碰到婴儿柔软的、温热的脸颊。

    那微弱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到她的掌心,那样真实,那样鲜活。

    泪水,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。

    滚烫的泪珠砸落在襁褓明黄色的锦缎上,晕开深色的痕迹。冯若昭低着头,肩膀无法抑制地耸动,无声地、剧烈地恸哭着。

    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期盼、恐惧、孤独和绝望,在这一刻彻底决堤。

    多少个清冷的夜晚,她孤身坐在冰冷的寝殿里,听着更漏滴答,数着青石砖上的纹路,甚至将一只绿毛乌龟当做唯一的寄托;多少次,她看着别宫嫔妃怀抱婴孩,那温软的笑语刺得她心口剧痛。

    她是妃嫔,可她更像这深宫角落里一株默默生长却又无人问津的藤蔓,唯一能触碰的,只有冰冷的地面和墙壁。

    而现在……

    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!一个温热的、会呼吸、有心跳的小生命!

    皇帝早已问过她:“这孩子,你可愿亲自抚养?上了你的玉牒,便是你的亲生女儿。”她没有犹豫,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点了头。这是她的生机!